杜鹃山后传省里来了特派员


作者:不详

  杜鹃山的春天来得特别的早,才刚刚脱了冬衣,那满山遍野的花木就染绿了
群山。在氤氲的雾气里,鸟儿在林间欢快的鸣叫,那些杜鹃花也伸出了花苞,如
同成熟的少女。

  密林间的山道上,作为杜鹃山赤卫队党代表的柯湘和黑铁塔般的队长雷钢,
正高兴的行进着,后边不远处,跟随着的是他们的勤务兵鹃子和二柱,都是很机
灵和能干的年轻人。

  昨天,从秘密情报站传来消息,说是省委派来了特派员,将在今天到达杜鹃
山,检查和指导杜鹃山今后的工作。柯湘和雷钢就是接到这个指令后,带着勤务
兵,专程到山垭口去迎接省委派来的特派员的。

  柯湘飞快的走着,脸上荡漾开了久违的笑容。又能见到上级党派来的人了,
柯湘的心里是真的很高兴。自从上了杜鹃山后,柯湘和组织上的所有联系都是通
过秘密情报站来传递,现在,省委专门为杜鹃山派来了特派员,柯湘感到心里更
亮堂了,对今后的工作心中也有了更多的信心。看到柯湘高兴的神态,雷钢咧开
了大嘴,打趣道:「党代表,看你高兴的样子,仿佛娘家人来了一样。」

  柯湘放缓了脚步,抹了一把脸上微微沁出的汗水,扬了扬头发,说:「党,
就是我的娘家。这回,你还真的说对了,省委派来的人,当然是娘家人了,哈哈,
你说,我怎么能不高兴哪?」雷钢憨厚的笑着,说:「那是,那是,到底是在组
织的人。」沉默了片刻,雷钢憋红了脸,吭哧、吭哧的问道:「党…党代表,那
…那你看,我…我能成为组织的人吗?」

  柯湘看到雷钢的神态,扑哧的乐了,说:「能,怎么不能,你是工农出身,
苦大仇深,对反动派有着刻骨的仇恨。但是,关于你加入组织的事情,我一个人
不能做主,上次我通过秘密情报站,将你申请入党的请求向上级作了汇报,相信
很快会有结果的。」雷钢更是兴奋,急巴巴的问:「那我怎么才能成为组织的人
哪?」

  「忠诚和信任。」柯湘停下了脚步,很为严肃地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
什么条件,对党都要百分之百的忠诚和信任。同样的,对于党的决议和政策,更
要百分之百的去执行和贯彻。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和贯彻。」「嘿
嘿。」雷钢大手一挥,说:「这太容易了,我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能做到。」柯
湘笑了,因为雷钢的简单和直率,或许因为这点,在杜鹃山的这半年多来,柯湘
有点喜欢上了这个黑铁塔般的莽汉。

  「不是吗?」雷钢说:「你看,我没有见到你这个真正的共产党之前,从来
都没有见到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但是都传言共产党好,共产党为穷人打天下。于
是,我就劫了法场,把你这个女共产党抢了过来,这不就是百分之百的忠诚和信
任吗?上山这半年多了,你是党代表,你就是组织,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不是对党的决议和政策百分之百的执行和贯彻吗?」

  柯湘听到雷钢讲到劫法场的情形,心中不禁一动。想当初,爱人初死,自己
被反动派逮捕后,严刑拷打,受到了百般的凌辱,当戴着手铐脚镣行走在死亡的
边缘的时候。若不是这个猛张飞一样的绿林好汉,从靖卫团的手中将自己救出,
自己也就早和自己的爱人在九泉之下相会了。

  自参加革命以后,柯湘一直都是在爱人的领导之下工作,真正的对党的理论
和方针政策钻研的并不是很精深。更多的都是凭着一种热情,凭着对党的一种忠
诚和信任,在柯湘的心里,党就是神,就是上帝,就是菩萨。谁知就在自己行将
为党献出自己的生命的时候,被这个山大王抢上了杜鹃山,而自己这个普通的党
员,在这个对共产党充满了敬仰的山大王的眼中,也就成了神,成了上帝,成了
菩萨。「党代表,这省委派来的特派员是不是更大的共产党?」雷钢那略带憨厚
的问话将柯湘从沉思中唤了回来。「当然是的了。」柯湘笑着回答。「那我今后
是不是也要听这个特派员的。」雷钢又问。

  「是的。」柯湘正色的说:「不光你要听特派员的,就是我这个党代表,也
要听特派员的,因为,他就代表着党。这是我们党的纪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
不犯错误,才能取得革命的胜利。况且他们来自上级党组织,他们知道革命的形
势,这回他们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新的指示和精神的。」雷钢握了握拳头,说:「
党代表,我明白,我一定会听特派员的,听党的话的。」

  「嘿,你们谈什么哪?这么亲热——」鹃子和二柱气喘吁吁从后边赶了上来,
调皮的问到。鹃子的手里,抱着一束早开的杜鹃花。

  同柯湘的沉静和成熟相比,鹃子更是显得青春和稚气。假如说柯湘是一株青
松的话,那鹃子就是一股山泉,或者是青松旁边的一株杜鹃花。自从被抢上杜鹃
山后,鹃子就一直的跟在柯湘的身边。刚开始的时候,柯湘在靖卫团的魔窟里所
遭受严刑拷打所留下的刑伤,就是鹃子用山中的草药和偏方治好的。所以,在山
中这半年之后,柯湘的身体又恢复了青春的洁白,没有留下疤痕。

  听到鹃子的打趣,柯湘的脸红了一下。自从爱人赵辛牺牲之后,柯湘的心就
已经的死了,所以面对靖卫团的酷刑折磨和死亡威胁,柯湘都毫无畏惧。即使是
后来被雷钢抢上了杜鹃山,即使是雷钢笨手笨脚的为柯湘打开被靖卫团紧锁住手
脚的铁镣时,柯湘的心都还是麻木的。只是后来看到雷钢对党的忠诚和信任,看
到雷钢憨厚和淳朴的一切时,柯湘的心才动了一下凡念。但是,党代表的身份束
缚住了柯湘,而作为神,是不能动凡心的——还是雷钢的话语打破了柯湘的尴尬,
「快到山垭口了,我们在那棵大樟树下等着迎接省委派来的特派员吧。」

  虽是早春的天气,但山垭口的风还很是有些凉意。柯湘和雷钢等一干人在垭
口的大樟树下等候着,通过这儿,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山下的情形和远处那还盘
踞着反动派的三官镇。山下的农田里已经有农人在辛勤的劳作了,那一条蜿蜒的
山路若荫若现。不多时,就看到四人正慢慢的爬上来,领头的正是秘密交通站的
老魏头,他已经到山上来过几次了。后边跟着两男一女,其中的一对男女,穿着
阔绰,仿佛富家的夫妻,而那个年轻的男子,则是一副短打扮,挑着一副担子,
如同一个跟班一样。

  柯湘和雷钢赶紧的迎上前去,老魏头看到是柯湘和雷钢他们,也非常的高兴,
仿佛一付重担有了转交的人。赶紧将身后的来人向柯湘和雷钢他们做了介绍:「
这几位是省委派来的同志——,这位是杜鹃山赤卫队的党代表柯湘同志,这位就
是队长雷钢同志了。」柯湘赶紧伸出了双手,挨个的同省里派来的同志握手,边
握手边说:「欢迎同志们!!」

  那个打头的看了柯湘一眼,说:「你就是柯湘同志吗?在山上辛苦了。我是
省委派到杜鹃山来的特派员,我叫刘扬,这位女同志,是省委的机要秘书李莎同
志,这次协同我在杜鹃山工作,后边的那位是我的警卫小马同志。」柯湘赶紧的
说:「同志们在路上辛苦了,快,到山上休息去。」「对,对,同志们到山上休
息去。」一直在旁边傻笑着的雷钢赶紧接过小马肩上的挑子,招呼着。刘扬转过
了身子,对满脸喜悦笑容的雷钢说:「你就是雷钢同志吧?」雷钢赶紧的点头,
说:「就是,就是,特派员好。」刘扬爽朗的笑着,说:「不要紧张吗,雷钢同
志,我在省里就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好,好,果然是一块革命的好钢。」听到特
派员的夸奖,雷钢的脸更红了,一转身看到正偷笑着的鹃子和二柱,说:「笑什
么笑,还不快领同志们上山。」老魏头摆了摆手,说:「党代表、雷队长,我可
是把省里的领导安全的交到了你们的手里。我就不上山了,山下还有许多的事情
等着我哪?」

  杜鹃山的赤卫队营地坐落在一座古旧的祠庙宇里,院落很大,四周有高山环
绕,易守难攻。此时,如同过节般的热闹,杀猪宰羊,一派的忙碌景象。党代表
和雷队长接来了省里派来的特派员,使大家对今后的斗争胜利更加充满了信心。

  柯湘将省里派来的特派员领到大队部后,鹃子和二柱就到外边帮着忙碌去了。
坐定之后,特派员刘扬叫小马将带来的挑子揭开后,说:「我们这次从省里下来,
知道杜鹃山的情况很艰苦,于是,就带来了二十只长枪,十只短枪和一些弹药,
也算是雪中送炭,发展壮大我们自己的革命队伍吗?」看到崭新的瓦蓝的武器,
雷钢的眼里都冒出了亮光,「嘿,太好了,有了这些武器,我们就可以狠狠的打
击那些反动派和白狗子了。」刘扬摆了摆手,叫大家都坐下,说:「现在,我来
传达一下省里的几项决定。小马,到门外去站岗。」「是!」小马敬了个礼,就
到了门外警惕的巡视着。刘扬看了一下雷钢,问柯湘:「雷钢同志是否提出过入
党的要求?」「是的,上次我通过交通站已经向上级作了汇报。」柯湘赶紧的回
答。「现在,我宣布:鉴于雷钢同志对阶级敌人的刻苦仇恨,以及对杜鹃山赤卫
队建立的重大贡献,经省委特批,准予雷钢同志成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雷
钢张大了嘴,吭哧、吭哧的有些不敢相信,「我——我真的也成为了组织的人了
吗?」柯湘赶紧站了起来,紧握住雷钢的大手,说:「祝贺你,雷钢,你也是我
们的同志了。」

  雷钢也赶紧站了起来,想起在山路上柯湘所讲过的话,象表态一样的说:「
我一定做一个真正的同志,对党百分之百的忠诚和信任,对党的决议和政策,更
要百分之百的去执行和贯彻。」

  刘扬仿佛没有想到雷钢这样的粗人能说出这样深刻的话语,赞赏到:「到底
是苦大仇深的同志啊,对党的感情就是深。现在我们在杜鹃山上有四个党员了,
可以组成一个支部了,而我就是由省委任命的临时支部书记。」

  听到这里,柯湘更是激动,自从爱人牺牲之后,自从上了杜鹃山,自己就一
直的象一个孤儿一样游离在组织之外。现在,省委派来的同志又组成了支部,柯
湘就有了一种归属之感,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柯湘不由的感叹道:「太好了—
—」

  刘扬摆了摆手,制止了柯湘的感叹,说:「现在,我们都是组织的人了,就
象刚才雷钢同志说的那样,对于党的决议和政策,要百分之百的执行和贯彻。现
在我宣布省委的第二项决定:鉴于柯湘同志在上了杜鹃山之后所坚持的山头保守
主义,放任阶级敌人的坐大,犯了右倾逃跑主义的错误。同时柯湘同志对我党干
部赵辛同志的牺牲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被捕之后有叛变投敌的嫌疑。故省委决
定对柯湘同志保留党籍,停止工作,就地隔离审查。」刘扬的宣布,仿佛一声惊
雷,令柯湘和雷钢都震惊了。这怎么可能哪?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来了省委来的
特派员,想不到盼来的却是这晴天的霹雳。「小马,」刘扬喊了一声。「到。」
在门外警戒的小马来到了屋里。「给柯湘同志戴上手铐。」「是。」小马应声道,
随即从挎包了掏出了一付铮亮的手铐,抓住柯湘的双手,利索的锁在了一起。

  柯湘傻傻的楞在那里,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铐缚在一起,仿佛那被冰冷
的手铐铐缚在一起的双手,不是自己的一样。只是那青春的脸上,已有两行泪水
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砸开的铁镣重戴上

  看着被戴上手铐,楞在屋中兀自流泪的柯湘,雷钢首先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柯湘,又看了看特派员刘扬,大声的说:「特派员,是不是搞错了?党
代表是好人啊,党代表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同志,叛变投敌哪?」看到激动万分
的雷钢,刘扬好象早有预感似的拍了拍雷钢的肩膀,宽厚的说:「雷钢,我的好
同志,你现在也是党的人了,你要冷静——」雷钢没有听刘扬说完,「嘿」的一
声,转身进了里屋。小马紧张的掏出身上背着的短枪,刘扬摆了摆手,对小马说
:「你出去吧,在门外守着。」

  等到雷钢出来的时候,手里连拉带抱的捧出了一堆的铁链镣铐,对着刘扬激
动的说:「特派员,党代表绝对的是好人啊,她不可能背叛革命的。这可是我从
反动派的屠刀下将党代表抢出来的时候,那些反动派给党代表戴的刑具啊。」

  刘扬从雷钢的手中接过了那些镣铐,掂了掂分量后,放在了地上,对雷钢说
:「雷钢同志,我也并没有绝对的说,柯湘同志就是坏人,就是内* 吗?这只是
例行的审查程序,是我们党的纪律,我们党对每一个被捕的同志都要严格的审查
的。即使是我被捕后,也要经历这么一个程序的,这既是对党的负责,也是对被
捕同志的负责。现在,不还是保留着柯湘同志的党籍,审查没有问题还是要继续
工作吗?」停了停,刘扬又拍了拍柯湘的肩膀,说:「柯湘同志——」柯湘一楞,
刘扬的这一声「柯湘同志」,令柯湘仿佛从噩梦中醒来,她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庞,
喃喃的问:「特派员,我还是同志吗?」刘扬说:「是,怎么不是哪?只要问题
交代清楚了,通过了组织的审查,你还是我们的好同志吗?柯湘同志,你都是革
命的老同志了,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哪——」柯湘抬起被手铐铐缚住的
双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说:「特派员,我接受组织对我的审查,我理解,我
一定好好的配合组织的。」

  「就是吗?」刘扬说:「这才是党的好同志吗!这回省委对你的问题非常重
视,怕我一个人问话不方便,专门派来了机要秘书李莎同志协同工作。」说罢,
指了指在旁边一直静静的观察,很少说话的李莎。柯湘伸出了戴着手铐的双手,
同李莎握了握,真诚的说:「谢谢组织的关怀,给组织和同志们添麻烦了。」李
莎淡淡的一笑,说:「柯湘同志,我真诚的希望你能通过组织对你的审查,证明
你的清白,希望我们下一次握手的时候,你的手上将不再戴着手铐。」雷钢看到
这里,对刘扬说:「特派员,我们都相信党代表不会叛变组织,更不会逃跑的。
是不是在党代表接受审查的期间不戴手铐,省得党代表象一个犯人似的?」刘扬
看看柯湘,对雷钢说:「雷钢同志,现在是非常时期,就得非常对待吗。这是省
委的决定,我相信柯湘同志能正确的对待这个问题的。」柯湘低头看了看手腕上
那铮亮的手铐,感激的对雷钢说:「雷队长,你不要为我担心,我是党的人,我
的一切都是党的。既然是组织的决定,我们就一定要坚决的执行。」

  刘扬说:「这样吧,今天柯湘同志开始反省自己的问题,从明天开始,正式
对柯湘同志在被捕期间的问题进行审查。雷钢同志,要不把队上的一些骨干同志
召集来,咱们开个短会,顺便柯湘同志也把一些工作进行个交代。」「特派员,
我还参加会议吗?」柯湘感到意外。刘扬说:「参加吧,一些问题还是由你亲自
向同志们解释,便于消除误会,也利于我们今后的工作吗。」停了停,刘扬又说
:「要不暂时把手铐摘下,等开完了会再——」

  柯湘思索了片刻,说:「不了,还是戴着吧。我知道,这是组织的决定,在
我的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我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任何制裁。戴着手铐也好,也
能让同志们提前有个思想的准备,因为,这个审查也不是一天、二天能结束的。」
刘扬同李莎交汇了一下目光,赞许的点了点头。柯湘又说:「雷钢同志,麻烦你
帮我淘把毛巾,我不想让同志们看到我委屈的神态。」雷钢点着头,走到脸盆前,
闷不吭声的淘着毛巾。

  接过雷钢递过的毛巾,柯湘细细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然后走到墙边,对着
那面打土豪时得到的镜子,抬起被手铐束缚住的双手,将头上的几抹乱发抹平,
又端详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不妥后,才对雷钢说:「雷队长,叫二柱和鹃子通
知通知们吧。」雷钢走到门口,对着院子里忙碌的人群喊到:「二柱,鹃子,你
们两个过来。」当二柱和鹃子进了房间,看到柯湘的双手被手铐锁住的时候,都
感到非常惊讶。鹃子扑到柯湘的怀里,问:「党代表,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的双手
锁上?到底怎么了?」柯湘轻轻的推开鹃子,说:「没有什么,傻丫头。这是我
们党内的问题,我自己要求戴的。去,听雷队长分派任务。」雷钢说:「你们两
个分头通知几个小队长,到队部来开会。」

  不多时,几个小队的队长依次的来到了队部。或许是从二柱和鹃子的口中知
道了屋里的情形,进了房间后,都是先看了看戴着手铐的柯湘,又看看雷钢和脸
上堆满了笑容的特派员,然后就找个地方闷不做声的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看到这里,柯湘在脸上装出轻松的模样,说:「怎么了,同志们,」一边说
着,一边抬起手腕,让双手上的铐环「哗啦」的响了下。「是不是看到我被戴上
手铐,就感到天塌了一样。哈哈,同志们,你们又不是首次看到我戴着镣铐,上
次你们将我从反动派的屠刀下抢出来的时候,我身上的镣铐不是更多吗?」进来
的人和二柱、鹃子没有想到,被戴上手铐的党代表竟然还是这样的轻松和开朗,
于是不自觉的也把刚进来的紧张情绪放松了下来。

  柯湘转身向刘扬介绍说:「这基本上就是我们杜鹃山赤卫队的骨干力量,另
外还有就是副队长李石坚同志带领一个小队到山下打土豪,筹集粮款去了,大概
明天可以回来。」然后又转过了身子,接着说:「这位就是我们省委派来的特派
员刘扬同志和李莎同志,他们今后将接替我的工作。而我因为个人的原因,将暂
时的停止工作,希望同志们不要误会。我是党的人,我自愿的接受组织对我的审
查,希望同志们能好好的配合特派员工作。」

  刘扬接过了话头,清了清嗓子,说:「同志们好,柯湘同志只是暂时的停止
工作,待问题搞清楚了,她还是会和同志们在一起战斗的。我这次从省里下来,
知道同志们在山上很艰苦,特地带来了一些军火,一会儿雷队长会分派下去的,
这样,我们手里有了武器,就能更好的打击敌人,保护自己。」

  看到特派员带来的武器,这些在山上手拿着大刀、长矛的粗汉子都感到欢欣
鼓舞,围在挑子前,兴奋的观赏着,全然忘了昨日他们还敬畏天神般的党代表,
此时正戴着手铐,已经被停止了工作,象个囚犯一样。

  关押柯湘的房间在院落的深处,两个赤卫队员抱着枪支,神情呆滞的站在门
外。房中摆设简单,就一张竹床和一把椅子。透过高墙上的窗棂,可以看到远处
的群山和青郁的树木。柯湘戴着手铐静静的坐在竹床上,虽说对组织上的决定没
有怨言,但心中还是有着些许的悲哀和凄凉。这是柯湘第二次坐牢了,头一回,
是在反动派的牢房里,而这一回,却是在自己人的牢房里。想到了这里,柯湘的
眼中又有些湿润了。

  在反动派的牢房里,靖卫团的头目毒蛇胆为着防范这个被他们视为洪水猛兽
的女共产党员,给柯湘戴上了全副的手铐、脚镣,那些冰冷的、沉重的铁器,令
柯湘感到了极大的痛苦。但即使是那样,柯湘的意志仍然是坚强如钢,没有任何
的沮丧。因为她是一个共产党员,决不能在敌人的面前有任何的畏缩。

  而现在,在自己人的牢房里,虽然戴着手铐限制着双手的自由,但比起反动
派的那些刑具,柯湘感到轻松的多了。柯湘试着活动了一下铐环里的双腕,以利
于血液的流通和舒畅。现在的柯湘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被审查、被监禁,她担心的
是山上的同志们能不能正确的对待自己的被审查、被监禁。假如因为自己的原因,
给组织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或者损失,那怎么办?

  雷钢是火爆脾气,但他对党确实是一片真诚,即使心中有抵触或者不解,相
信还是会听特派员的决定的。况且今天省委的特派员又带来了组织的决议,通过
了他的入党请求。副队长李石坚现在不在山上,不知他明天回来后知道自己的情
况后将做何反映,但愿他能理解并支持特派员的工作。鹃子和二柱还是孩子,就
怕他们见不得昨日在他们眼中,还有如亲人般的自己受苦,有机会一定要劝劝他
们。「谁?」门外的卫兵厉声的喝问。「我,鹃子。雷队长和特派员叫我给党代
表送些吃的。」门开了,鹃子提着竹蓝进了牢房。卫兵重新将牢门重新锁好。鹃
子放下竹蓝,一头扑进了柯湘的怀里:「党代表,你受苦了。」柯湘用戴着手铐
的双手,轻轻的推开鹃子,笑着说:「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受苦
了?」鹃子端详了一下柯湘,用手摩挲着柯湘手上的手铐,问:「党代表,疼吗?」

  柯湘坐在了床上,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没事。这可比反动派给我戴的那
些手铐和脚镣轻巧多了。」鹃子仔细的看了看柯湘双手的手腕,发现没有磨损的
痕迹后,方才放心了。说:「党代表,我喂你吃饭吧?」

  这回柯湘是真的被鹃子逗乐了,笑着说:「我的手又不是被铐在后边,还要
你喂我。」说着,用铐在一起的双手拿起竹蓝里的窝头,晃动了一下,说:「你
看,这不是挺方便的吗?」鹃子没有说话,默默的坐在了柯湘的身旁,仿佛思索
着什么。柯湘问鹃子:「同志们都好吗?」

  鹃子撇了撇嘴,说:「问他们干什么?都是一些白眼狼,有奶就是娘。给了
几条破枪,就什么都忘了,光听那特派员的,也不问党代表了,哼,雷队长也是
的。也就是二柱硬气,雷队长要给他换枪,他就是不换,说是使唤惯了他的那把
破撸子。」

  柯湘思索了片刻,说:「鹃子,你们不要这样,我是党的人,接受组织的审
查,这是我们的纪律。你劝劝同志们和二柱,要他们积极的配合特派员和雷队长
的工作。绝对的不要有什么抵触情绪,假如因为我而影响了工作的话,我会不安
的。」鹃子看了看柯湘,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这时,牢房的门又打开了,刘
扬和雷钢、小马走了进来。

  看到鹃子和柯湘坐在一起,刘扬皱了皱眉头,不悦的对鹃子说:「叫你给柯
湘同志送饭,谁又叫你和她谈话了。要知道,现在柯湘同志是隔离审查,不是坐
在闺房里。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能随便的和柯湘同志说话,这是纪律。」鹃子
站了起来,瞅了刘扬一眼,没有说话,「哼」的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刘扬又吩
咐小马,「今天晚上,你看守柯湘同志,要提高警惕,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
不能同柯湘同志说话。」小马一个立正,说:「是。」

  刘扬又对柯湘说:「柯湘同志——」,看到这种情形,柯湘也不自觉的从床
边站了起来。刘扬接着说:「你要摆正自己的立场,要从思想的深处检讨自己的
问题,不要抱有任何的幻想,不要同别人说三说四的。我们的党既不会冤枉一个
自己的同志的,同样的,我们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天色渐渐的黑了,门外的卫兵和小马还在警惕的巡视着。柯湘躺在床上,将
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胸前,久久的难以入睡,特派员刘扬最后的话语彻底的将柯
湘推向了深渊,现在的柯湘才真正的有了一种被囚禁、被抛弃了的感觉。仿佛置
身于冰窟,浑身冷透了。

  远处的深山里,夜枭的啼声不时的传入牢房。作为一个党员,柯湘是能理解
组织对被捕出狱人员进行审查的,毕竟是处于严峻的斗争形式,稍小的疏忽,都
会给党、给革命造成致命的损失。柯湘在夜色里大睁着眼睛,往事历历在目,在
反动派的监牢里所遭受的一切又浮现了出来。面对那些肉体的折磨和痛苦,柯湘
都可以承受,但心里的创伤,那么一种羞辱和难堪,才是柯湘的永远之痛,刻骨
铭心。

  一切都要对党坦白,具体到每一个微小的细节,这是审查过程中不容质疑的。
想到这里,柯湘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抚摩着前胸,眼中禁出了泪水。她甚至于有些
后悔雷钢为什么要把自己抢上杜鹃山,而不是让自己英勇的牺牲在反动派的屠刀
下。那样的话,柯湘就可以和在九泉下的爱人相会了,也省得再触及那心灵上的
伤痕和巨痛。这时柯湘隐约听到窗外有铁器触动砖石的声响,她警觉的坐起了身
子,问:「谁?」

  门外的小马也听到了动静,他急忙打开牢门,进到屋里。窗外的脚步声快速
的离去,仿佛已经知道计划的不可行。小马看了看还在床上的柯湘,快步来到窗
前,观察了一下,即掏出驳壳枪,对着夜色就是「砰、砰」的两枪。刺耳的枪声
惊破了杜鹃山的夜色,刘扬、雷钢和李莎都来到了牢房。柯湘已经从床上站了起
来,必恭必敬的立在一旁,正思索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扬问:「怎么回事?
为什么开枪?」小马将枪插回腰间,说:「有人企图劫狱,被我开枪赶跑了。」
「什么?什么——」刘扬铁青着脸,感到非常震惊,看了看柯湘,说:「这问题
严重了,非常的严重。柯湘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老实的交代。」柯湘
迷梦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刘扬有些气急败坏,「一定是山上还有你的同伙,会同山下的
反动派来救你的。哼,怎么这么巧,今天刚宣布对你进行审查,晚上就发生了这
样的事情。你一定要老实交代,谁是你的同伙?」柯湘也有些急了,眼睛里涌动
着泪花,说:「特派员同志,你不要这样武断好不好。干什么事情,都要有真凭
实据,没有的事情,你叫我交代什么?」这时小马已经从院墙外搜寻了回来,手
里拿着一根沉重的铁钎,对刘扬说:「特派员,在外边发现了这个——」

  刘扬接过了铁钎,对柯湘怒吼着:「我武断,我没有真凭实据?这是什么?
这就是证据。柯湘,我现在已经不能再称呼你同志了,你的问题已经升级了,你
有着重大的叛变投敌的嫌疑,我们将加大对你的审查和监管力度。」柯湘震惊了,
张大着嘴,没有言语。刘扬转过身子,对雷钢和李莎说:「为了防止山上和山下
的阶级敌人再来解救柯湘,有必要对柯湘的监管加以升级。小马,你和雷钢同志
去到队部把那副脚镣准备好——」雷钢睁大着眼睛,问:「特派员,真的要给党
代表戴上脚镣吗?」刘扬说:「她现在已经不是党代表了,她是我们的敌人,是
被审查的对象。」雷钢说:「那也不能——」刘扬看了看雷钢,耐心的说:「雷
钢同志,对阶级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阶级兄弟的残忍,这可是我们党用血换
来的经验教训啊!」雷钢说:「那我也下不了手啊,况且山上的兄弟也不会愿意
的。是我将那副脚镣从党代表的脚上砸下来的,我总不能再把那副脚镣给党代表
再砸上吧!」

  一直楞在旁边的柯湘看到局面成了这个样子,心中不禁百感焦急。她是知道
戴上那副脚镣的痛苦和不便的,但是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让雷钢和特派员发生冲突,
况且今天晚上的事情,虽说柯湘不能断定是谁准备营救自己,但同志们的好意有
可能给山上的革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造成损失。假如是那样的话,我柯湘
不就成了革命的罪人吗?「雷队长,」柯湘镇静的说道,「你们不要再争了,你
听特派员的,我愿意戴上脚镣。」雷钢看到柯湘这样,顿了一下脚,「嗨」的一
声,就和小马出去了。柯湘:沉重的脚镣

  山上的洪炉本来是给赤卫队打造大刀和梭镖的,偶尔也给山民们修修掘头和
镰刀等一些工具。现在,洪炉里的火焰已经烧的炽热,映亮了这院落的一角。老
张头阴沉着脸,一边翻弄着洪炉里正加热的两根铆钉,一边叹着气。看到雷钢和
小马将那副沉重的脚镣拿来后,老张头的的心更加不是滋味。

  刚开始的时候,将党代表从反动派的屠刀下抢了出来,老张头就看中了从党
代表身上砸下的这些镣铐,他不止一次的向雷钢提出用这些镣铐的钢铁打造几把
大刀或者梭镖什么的。谁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雷钢就是没有愿意,而是把这些
镣铐象宝贝似的收藏在队部的房里。现在好了,党代表不光被戴上了手铐隔离审
查,现在还要再被戴上脚镣,真是造孽啊。

  雷钢手捧着那沉重的脚镣,那宽大的手掌也有些微微的颤抖,说心里的话,
自从雷钢看到柯湘的时刻起,雷钢的心里就有了一丝的震颤,就有了一种奇怪的
感觉。当时的柯湘就是戴着这些沉重的镣铐,步履沉重的被反动派押解着,身上
的衣衫片片缕缕,不时的透出被严刑拷打的痕迹,但那坚毅的脸上仍然露出不屈
的神情。

  雷钢也是个汉子啊,也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人。从那以后,也不知道
怎么回事,柯湘戴着镣铐的景象就经常的进入雷钢的梦境,令雷钢欣慰不己。虽
说到了山上,雷钢亲手为柯湘砸开了象毒蛇一样捆缚住柯湘的镣铐,象尊奉真神
一样的尊奉着柯湘这个女共产党,不敢有任何的猥亵想法,但这些镣铐,雷钢都
收藏着。

  昨天,特派员到了山上,宣布了对柯湘的审查决定,并且给柯湘戴上了手铐
以后,虽说雷钢的心里也是老大的不愿意,但是当看到柯湘戴着手铐的景象后,
那么一种魔鬼的欲望和快感又令雷钢非常的矛盾,并且不知所措。现在又发生了
这样的变故,也不知什么人竟然想劫持柯湘,所以当特派员要给柯湘加戴脚镣的
时候,出于爱护柯湘的心理,雷钢是反对的,但是既然柯湘没有异议,同意戴上
脚镣的时候,雷钢就不能说什么了。

  雷钢将脚镣轻轻的放在洪炉的旁边,看了看炉火里已经烧的通红的铆钉,摇
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他的心里明白,当这些铆钉将脚镣铆死之后,在柯湘的问
题没有审查清楚之前,戴在柯湘脚上的铁镣就不会轻易打开了,柯湘将戴着这沉
重的脚镣经历许多的时日。「雷队长,我可不能给党代表铆上脚镣,党代表是好
人,我下不了手啊。」老张头懦懦的向雷钢说。雷钢摆了摆手,说:「不用你,
还是我来吧。」

  这时,刘扬、李莎和小马押着戴着手铐的柯湘已经来到了洪炉前。柯湘看着
那熟悉的脚镣和炉中已经烧的通红的铆钉,心中不禁涌起惨痛的回忆。这脚镣,
曾经象毒蛇一样陪伴了柯湘多个日夜,那是在半年前,爱人赵辛惨死在敌人的枪
弹下,自己被捕,遭受了严刑拷打后,也是这副脚镣,也是炉中这种烧的通红的
铆钉。李莎用手掂了掂脚镣的重量,出于女同志的怜悯,对柯湘说:「柯湘同志,
只要你说出是谁准备营救你的,这脚镣就不钉了,好吗?」柯湘摇了摇头,说:
「不用问了,钉吧。」刘扬「哼」了一声,愤愤的说:「死不改悔,你以为你不
说,我们就搞不清楚吗?」柯湘没有言语,走到洪炉前,看了看雷钢,找了个地
方,坐在了地上,将双腿平行的伸开,冷静的说:「雷队长,把脚镣钉上吧。」

  雷钢的心里一阵的激动,他蹲在柯湘的面前,将脚镣的两个镣箍轻轻的圈住
柯湘那洁净的脚碗。想了想,又松开了,起身端过了一瓢水,将脖子上的毛巾浸
湿,在柯湘的右脚碗上缠好以后,才将镣箍圈在毛巾上,这期间,他的目光没有
和柯湘对视一次,都是低垂着的。

  看到这里,柯湘的眼里沁出了感激的泪水,多么细心的男人啊!想不到粗鲁
的雷钢竟然还有这温柔的时刻。已经被钉过一次脚镣的柯湘心里明白,那炽热的
铆钉穿过镣箍的铁环时,炽热的烘烤会使皮肤受不了的。在反动派的监牢里,那
些心如蛇蝎的侩子手将通红的铆钉,穿过柯湘脚上的铁镣并钉死的时候,柯湘的
双脚的踝骨部分就曾经被严重的灼伤过,起了好大的水疱。

  所以,许多的时候,那些戴脚镣的囚犯怕的就是铆死脚镣的这个时候。走不
了几步,因灼伤的皮肤和镣箍的磨擦,双脚就会血肉模糊,而难以痊愈。在反动
派的监牢里,柯湘脚上的伤口就从来都没有痊愈过,每当挪动戴着脚镣的双脚时,
柯湘都要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雷钢默默的将一个铁錾垫在柯湘脚镣的镣箍下,右手用火钳夹起一个铆钉,
插入镣箍的接缝处,左手抡着铁锤,飞快的连砸了三下,紧接着抄起水瓢,对着
镣箍泼去,只听的「呲」的一下,水汽散去。这期间,柯湘微闭着眼睛,虽然脚
碗上裹着湿的毛巾,柯湘还是能感觉的到铆钉的灼热,铁锤的敲击,也令柯湘的
脚碗震的生疼。但是,比起上次在反动派的监牢里,柯湘还是感到一种轻松和欣
慰。

  雷钢扔掉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的将毛巾从柯湘脚碗上的镣箍中抽出,看了
看没有受伤,方才放下了心,这才抬起头对着柯湘憨厚的笑了笑。紧接着用毛巾
裹胁住柯湘的左脚碗,很是认真的依样钉好了另一只镣箍,然后泼水、冷却。

  柯湘活动了一下脚碗,发现没有不适,就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拄地,准备起来。
雷钢慌忙说:「党代表,我来扶你。」说着,伸出双臂,揽扶着柯湘起身。柯湘
的心里更是感动,在起来的过程中,柯湘的头部靠近雷钢的头部,不知为什么,
柯湘情不自禁的朝着雷刚的耳边轻轻的呵了一口热气。

  雷钢的心里震颤了一下,这亲昵的一呵,令雷钢有些心猿意马,动作不由的
缓慢了下来。或许是柯湘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虽说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但
柯湘的脸上还是羞的见了红晕。柯湘挣开了雷钢的搀扶,努力的站好了身子,抬
了抬左脚,脚上的铁镣就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撞击声。

  场院里,那些赤卫队的队员们在夜色里,心情各异的看着党代表被戴上脚镣。
雷钢扫视了一番,看到鹃子和二柱正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喊到:「鹃子,快来,
扶党代表到房里去。」

  鹃子赶紧的跑到柯湘的面前,搀扶住柯湘的双臂,那充满了泪水的大眼睛里
满是内疚。柯湘也没有拒绝,就在鹃子的扶持下,低着头,费力的挪动着沉重的
脚镣,朝牢房的方向走去。那「哗啦、哗啦」的脚镣铁链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
色里,是那样的刺耳和无奈。

  这一个晚上,柯湘都没有睡好,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的变故,令柯湘还没有
缓过神来。本来很是高兴和期盼的盼来了上级党的来人,谁知紧接着就被宣布隔
离审查,并被戴上了手铐,单独关押。本以为是列行的审查,谁知又因为不知道
谁想营救自己,而变成了重大的投敌叛变的嫌疑,那曾经戴过的脚镣又重新的戴
在了自己的脚上。

  因为有过一次戴脚镣的经历,柯湘并没有感到特别的不适,除了行动不便需
要费力的挪动双脚外,柯湘感到一切还很正常。躺在床上,柯湘费力的挪动双腿,
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抚摩着那冰冷的脚镣,心中却有着一丝暖意。雷钢在给柯湘钉
脚镣的过程中所体现的细心和关爱,确实令柯湘,那本以对男女之情淡漠了的心,
又荡起了一丝涟漪。

  爱人赵辛的死,是对柯湘最大的打击。虽说赵辛因为工作的缘故,对柯湘并
不是多么的卿卿我我,但作为一个男人,赵辛却用床第之欢使柯湘明白了男女欢
爱的喜悦。自从上了杜鹃山,柯湘的心里就很少想那些事情了,她是党代表,她
明白,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党的形象。于是,她只能以不停的工作来充实自己,
而将那男女的欢爱之情深深的收藏着。

  而今天,雷钢的举动却打破了柯湘心中的坚冰,令柯湘重新有了那么的一种
冲动。柯湘抚摩着脚镣,想到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党代表了,我就
可以放纵自己的情欲了吗?柯湘极力的想否定自己,但雷钢那关爱的举止总是不
断的进入柯湘的脑海,令柯湘难以自己。柯湘再一次的紧紧的抓住脚镣,心中幸
福的回想着雷钢给自己钉脚镣的情景,想着雷钢的温柔,想着雷钢的体贴,仿佛
雷钢给自己钉的不是脚镣,而是女人喜欢的精美的饰品。

  想到这里,柯湘的下体有些湿润,这可是久违了的感觉。柯湘微微的呻吟着,
享受着一个女人的欢娱,这种欢娱,以被压抑了许久。那戴着手铐的双手就紧紧
的抓着脚镣,仿佛那就是她幸福的源泉。

  同样的,雷钢也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耳边,柯湘那深情的一
呵,现在还使雷钢能感到热气的涌动。现在的雷钢还是个童子之身,对女人的一
切,雷钢还有些迷茫。自从和弟兄们在山上结了杆子,雷钢一直都是独立自行的,
他一直的都认为,只有男人,才是干大事的人。虽说后来也有一些女的加入队伍,
但雷钢对她们从来都是远远避之的。

  所以,当开始知道山下被抓的共产党是一个女人的时候,雷钢还是有些犹豫
的,抢还是不抢?及至看到柯湘的时候,看到柯湘戴着镣铐的坚毅身影的时候,
雷钢的心里就有了一种占有的欲望。到了山上,雷钢给柯湘砸开手脚上的镣铐的
时候,是雷钢最近距离的接触女人,接触一个年轻的女人。当时的雷钢心里空荡
荡的,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后来,通过柯湘的努力,整个的杜鹃山搞的如火如荼,雷钢就对这个女党代
表更多的是一种崇敬,而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但雷钢的心里,总抹不去柯湘
的身影,抹不去柯湘戴着镣铐的情愫。可以说,雷刚尊重的是那个能干的、风风
火火的党代表,爱的是可以被他象一个男人一样去救、去抢的戴着镣铐的女人。

  所以,当雷钢拿着脚镣准备给柯湘订上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有着一种欲望
的。那么一种矛盾的心情,让雷钢感到无所适从。当雷钢的双手抚摩着柯湘的双
脚时,那么一种占有的欲望又使雷钢感到满足,感到了一种希望。他知道,那个
可以戴着镣铐,可以被他所爱的女人又重新的再现了。

  雷钢躺在床上,想象着柯湘现在的情形,戴着镣铐,孤独而无助的卷曲在黑
暗的牢房里,心中不禁的也有些动情了。尤其是给柯湘钉上脚镣的时候,柯湘那
感激的眼神,还有那吐露着兰香般呵气,令雷钢深深的陶醉。雷钢也不知道自己
这样做,是对,是错,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见不得人。雷钢翻身坐起,
找出烟锅,急急的打着火,在夜色里,那烟锅中的红光,就这么一闪一闪的亮着
——柯湘:惨痛的回忆

  第二天早晨,山上的鸟鸣惊醒了柯湘,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墙上,明晃晃
的。柯湘按照往日的样子想一个翻身起来,谁知手铐的束缚和脚上铁链的声响限
制了柯湘。柯湘这才清醒了过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每天起来就忙忙碌碌的党代表了,现在,自己是一个囚
犯,是一个戴着脚镣、手铐的被审查的女人。

  柯湘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慢慢的将戴着脚镣的双腿挪到地上,试着挪动
了两步,以适应重新戴上脚镣的不便。铁链「哗啦、哗啦」的声响惊动了门外的
卫兵,他们隔着窗棂看了看起身的柯湘,没有声响,又退了回去。柯湘的心中有
一丝苦意,身份的转变,并不是一时半时可以适应的。——就如同这脚上的铁镣
一样,必须逐渐的适应。

  柯湘转身,拖带着脚镣,「哗啦、哗啦」的又挪动到床边,静静的坐了下来,
戴着手铐的双手也规规矩矩的放在了胸前。坐牢就得有坐牢的样子,在山上,在
自己人的牢房里,可不比在反动派得监牢里。在敌人的面前,在反动派的监牢里,
可以表现的大义凛然,可以表现的威武不屈,可以无言的蔑视,可以大声的痛骂
——

  但是现在,这些所谓的英勇行为都不能表现,对组织的审查,只能被动的接
受。关键的是一个态度的问题,即使自己感到冤屈,也不能过火的表现出来。在
心里的深处,要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审查的地位。虽说自己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
为党工作,那都是应该的,都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作的。同样的,现在因为自己
的曾经被捕,组织对自己的审查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柯湘的心里有些坦然,
低着头,木然的看着手脚上的镣铐,仿佛那些镣铐就应当束缚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开始思索过去的一切——

  吃早饭的时候,一个队员扛来了一张木桌,放在了柯湘的牢房里。在山上专
为赤卫队做饭的、长的很好看的金花,挎着篮子进来了,她看了看戴着手铐、脚
镣,很为安详的坐在床边的柯湘,将饭菜端出,放在桌上,鼻子中没有好气的「
哼」了一下,就出去了。

  柯湘挪动着双脚,在「哗啦、哗啦」的声响中,凑到桌边。因为戴着手铐,
双手的行动并不是很自如,柯湘只是吃了窝头,喝了几口稀饭,对盘子中的蔬菜,
很少动筷。对于金花的态度,柯湘也不是感到意外,因为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柯
湘就感到金花怪怪的,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当刘扬、李莎和小马进来的时候,柯湘刚刚放下手中的碗筷。李莎看了看桌
上的饭菜,对小马说::「把手铐打开吧。」柯湘抬起头,感激的看了李莎一眼,
将双手伸出,看小马熟练的打开了手铐。柯湘揉了揉被解开了束缚的双腕,没有
说话,低着头,静待着发落。沉默了片刻,刘扬问:「你还不愿意说出昨晚是谁
准备营救你的吗?」柯湘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哼,死顽固。」刘扬说:「你
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找不到了吗?是纸就包不住火,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到时,你不要后悔。」柯湘仍然没有说话,双眼的视线注意到双脚的镣铐上面,
其沉稳的态度仿佛一尊石雕。

  李莎将带来的纸笔放在木桌上,说:「我们这次前来,关键的是审查你在被
捕期间的表现。而如实的向组织汇报被捕的过程、以及所经受的一切,也是一个
党员应当做到的。柯湘同志,你还记得你入党时的誓词吗?」

  听到这里,尤其是李莎的那句「柯湘同志」,柯湘的心里好一阵感动。柯湘
赶紧的站了起来,象一个虔诚的信徒一样,神情庄重的背道:「严守秘密,服从
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好,柯湘同志,既然你
还能记得你入党时的誓言,那么我们就相信你不会对组织隐瞒什么,希望你如实
的向组织坦承自己的一切,好吗?」李莎说道。柯湘凝重的点了点头。刘扬和李
莎走了以后,柯湘坐在桌前,努力的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她拿起桌上的纸笔,开
始断断续续的叙述自己那一段惨痛的经历。

  作为特支书记的赵辛和柯湘既是生活中的夫妻,也是工作上的伴侣。那一次,
本来只是到另一个县去发动工作,谁知在靠近三官镇的山道上碰到了毒蛇胆的靖
卫团。因躲闪不及,在撤退的时候,赵辛和柯湘毁掉了所有的机密文件。当赵辛
的手枪打完了最后的一棵子弹的时候,一棵罪恶的子弹也射中了赵辛的头部。

  柯湘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就牺牲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心里是痛苦万分的。
当靖卫团大喊着「活捉女共党」,并围拢在自己的身旁的时候,柯湘还抱着赵辛
的遗体,怒目注视着敌人。她的眼中冒着火一样的愤怒,以至于围拢上来的靖卫
团只是用枪指着她,而不敢轻举妄动。隔不多时,柯湘就看到一个矮胖的家伙从
山道上赶了上来。一个大概是带队的人,马上一个立正,高兴的说:「报告佘团
长,捉到了一个女共党。」那个矮胖的家伙看着扑在赵辛身上的柯湘,回身对着
那个领队的人,呵斥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个女共党捆起来。」「
是。」那些靖卫团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柯湘从赵辛的身上使劲的拉开,按在
地上,用带来的绳索,将柯湘五花大绑的紧紧的捆了起来。看到将柯湘捆绑完毕,
那个矮胖的家伙才凑到柯湘的身旁,用手中的文明棍使劲的抽打了柯湘几下,口
中忿忿的骂到:「杀不尽的* 敏感信息过滤* ,你跑,你跑,你怎么不跑了。」
柯湘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站直着身子,「呸——」的一口吐沫吐到那个矮胖的家
伙的脸上,然后,趁他惊愕的时候,一个弯腰,使劲的向他撞去。

  强烈的撞击,令那个矮胖的家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他爬起身子,恼羞成怒
来到重新被靖卫团按到在地上的柯湘面前,伸出左手,抓住柯湘的头发,右手在
柯湘清秀的面颊上使劲的抽打了起来,一面抽打,一边骂到:「好凶的娘们,我
叫你凶,叫你凶——」

  柯湘的面颊立马就红肿了起来,嘴角也冒出红色的血沫,两只眼睛也是金星
四迸,脑中晕呼呼的。矮胖的家伙抽打完毕后,气咻咻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吗?我就是生下来,专杀共产党的,被你们骂作毒蛇胆的三官镇靖卫团团总佘无
义。」

  柯湘知道,这毒蛇胆是周围几个县最凶残的* 敏感信息过滤* 头目,惨死在
他手中的党员、群众已经不计其数。特委一直想铲除这个凶残的敌人,只是时机
一直不成熟和没有机会。现在,自己落在了他的手里,一定不会落什么好的。于
是,柯湘怒目圆睁,说道:「血债一定会用血来还的,狗东西,有种你就杀了我
吧。」毒蛇胆哈哈的笑了,说:「杀了你,那太便宜了你。看你们两个,也不是
一般的* 敏感信息过滤* ,哈哈,看来这回我是抓到大鱼了。我要从你的嘴里得
到共产党的所有秘密。」「休想。」柯湘正色的说道,「我们共产党人是不怕死
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毒蛇胆「哼」了一声,说:「走着瞧,我会让你求生
不能,求死不得的。」说罢,回身命令道:「回镇子。」「是。」那带队的靖卫
团头目一个立正,旋及又问:「团总,这个死的共党怎么办?」

  毒蛇胆看了一眼赵辛的尸体,又看了看被捆缚在地上悲痛不己的柯湘,* 笑
着说:「怎么办?老办法吗,把头颅割下,回去挂在镇门口示众,看谁还敢加入
共产党,造反。尸身吗,就仍在山涧里喂鱼。」听到毒蛇胆的话语,柯湘的心里
更是悲痛,爱人赵辛已经惨死,而尸体还要再遭受敌人的荼毒。她摇晃着身子,
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不要——」

  毒蛇胆乜斜着柯湘,顿了顿手中的文明棍,说:「什么不要?对于你们这些
闹革命、闹造反的乱党,就是要给你们乱刀分尸,身首异处。难道还需要我给你
们修坟造墓,树碑立传吗?笑话——」柯湘伏在地上,当看到靖卫团的团丁拿着
钢刀去切割赵辛,切割她的爱人的头颅的时候,她的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当柯湘醒转过来的时候,赵辛的尸身已经被靖卫团的团丁抛到了山崖下的溪
涧里去了,几个团丁正用燃烧过的草木灰处理赵辛头颅颈部的刀口。看到这里,
柯湘的心里有如刀搅,虽说在参加革命的时候,就有了为革命、为党献身的准备,
但当自己的爱人真的在自己的面前血洒疆场,并被敌人分尸,而身首异处的时候,
柯湘仍然是感到极大的震撼。一个团丁为毒蛇胆牵来了马匹,毒蛇胆看到柯湘已
经醒来,就蛰到柯湘的面前,阴阴的笑着,说:「怎么?害怕了,还是怎么的,
要不,就是舍不得了。哈哈——」柯湘怒视着毒蛇胆,说:「没有人性的东西,
总有一天,这笔帐会有人给你算的。」毒蛇胆摆了摆手,叫团丁将赵辛的头颅放
在了柯湘的面前,说:「看看吧,这就是你共产共妻的男人,这就是你们闹革命、
闹造反的下场。」

  柯湘看着赵辛的头颅,强忍着没有叫自己的泪水流出,赵辛的面庞灰白灰白
的,没有一丝的血色,两只无神的眼睛大睁着,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坚强和自信了。
柯湘紧咬着嘴唇,眼中看着自己往日男人的头颅,心中充满了对残暴敌人的无比
痛恨。看到柯湘的神态,毒蛇胆的心中也充满了快乐,他看着柯湘,以一种猫玩
老鼠的神态说道:「你说,这个头颅是你带着哪?还是让我用马在地上拖着哪?」
听到毒蛇胆的话语,柯湘抬起了头,说:「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我抱着——」

  「哈哈哈——」毒蛇胆大笑着,说:「把你的绳子解开,你想的轻巧,你要
是跑了,跳崖了,我怎么追你去。」说罢,转身上了马,命令团丁道:「去,把
这个共党的首级,挂到这个女共党的脖子上。」

  团丁将柯湘从地上拉了起来,先将赵辛的头颅在柯湘的胸前挂好,然后又将
捆绑住柯湘双手的绳索,引导连接在毒蛇胆所骑的马的皮革褡带上,紧紧的系好。
看一切妥当后,坐在马上的毒蛇胆扬起手中马鞭,很很的抽打在柯湘的后背上,
说:「走吧,女共党。」

  柯湘趔趄着步子,行走在山道上,因为双手捆绑在身后,行走的并不是很自
如。赵辛的头颅挂在胸前,虽说已经用草木灰处理过刀口,但仍不时的有血迹流
出,沾在柯湘的衣襟上。而毒蛇胆象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坐在马上,耻高气扬。
并不时的用马鞭抽打着被捆绑着的女俘虏,催促着柯湘加快步伐。

  柯湘是彻底的绝望了,本准备在被押解回镇子的路上,找机会带着赵辛的头
颅跳崖自尽的,现在也没有机会了。前后左右都是靖卫团的团丁,而捆绑住自己
的绳子又被连接在庞大的马上。对于毒蛇胆马鞭的不时抽打,柯湘已经麻木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爱人的惨死,令柯湘心如枯蒿,令一个方面就是捆绑自己的绳子
太紧,双手和双臂已然失去了知觉。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三官镇灰蒙蒙的轮廓了,那儿,就是毒蛇胆的老巢,也
是杜鹃山周围最大的镇子。当毒蛇胆和被押解的柯湘来到离镇子不远的一个茶摊
前时,毒蛇胆勒住了马匹,叫队伍停了下来。

  毒蛇胆看了看被捆绑着的柯湘和挂在柯湘胸前的赵辛的头颅,高兴的笑着说
:「大家先休息一下,喝口水。派几个人先回去,通知一声,就说我佘团总打了
胜仗,抓住了一个女共党,叫他们都出来欢迎,哈哈,哈哈——」

  柯湘:初入魔窟

  三官镇是一个很大的镇子,历来是商贾和四乡的山民的汇聚之地,山里的特
产出售,以及和山外的物资交流,都在这儿进行。同时,在信息不发达的时代,
这儿也是各种消息的交汇和传播之地。虽说现在时局很混乱的,但到了墟日,还
是很热闹的。

  在杜鹃山上落草为寇的二当家的李石坚,就混杂在热闹的人流中。和他同行
的就是绢子了,一个很漂亮的丫头。他们打扮成兄妹的模样,李石坚挑着一担山
里的木材,而绢子的竹篮里则装着竹笋和香菇一类的山货。

  自从几年前和雷刚、温其久率领着一帮的穷弟兄们揭竿聚义上了杜鹃山之后,
杀大户,劫劣绅,每日里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确也欢快了一段的时日。但
时间久了,总觉得象没头的大雁一样,感到没有着落。况且,作为农民的武装,
总脱不了一种匪气,这也是他们不能壮大和发展的原因。

  最近,山下的地主武装对山里的围剿减轻了不少,而从山下也纷纷扬扬的传
播着山外闹起了共产的消息。据说,那也是穷人的武装,他们信奉外国的一个主
义,叫做什么马克思、列宁什么的。于是,雷刚就有了心思,想和这叫做共产党
的组织取得联系,一起为穷人打个江山。现在,李石坚和鹃子就是奉了雷刚的命
令,到山下探听消息和寻找共产党的。

  人群一阵慌乱,李石坚和鹃子警惕的对视了一眼。就看到远远的,两个靖卫
团的团丁抗着一面铜锣,耻高气扬的边敲边吆喝着:「佘团总打了胜仗,击毙共
党一名,活捉女共党一名。快到镇门口欢迎去——」街上的行人开始朝镇门口涌
去,李石坚和鹃子也顺着人流的方向,朝镇子的门口走去。

  在镇子的门口有着一个很高的门楼,门楼下边就是一个广场,在广场的中央,
矗立着一根旗杆。当李石坚和鹃子赶到那里的时候,广场上已围了许多的人,几
个靖卫团的团丁,在人群外警戒着,而大部分的乡民,都在翘首观望着远处的来
路。

  李石坚和鹃子找了个地方站好,就看到一群靖卫团的团丁,押解着一个女人
从远处走来。毒蛇胆仿佛得胜的将军一样的骑在马上,手中的皮鞭不时的落在那
被捆绑的女人的身上。李石坚和鹃子知道,这就是被毒蛇胆和靖卫团抓获的女共
产党。

  待到了近前,李石坚和鹃子才慢慢的看清这被捕的女共产党的情形。真的是
一个美丽和坚强的女子,虽说被绳索捆绑着,虽说陷身于魔鬼般的敌人手中,但
这女共产党员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慌和沮丧,仍然是高昂着坚毅而清秀的头颅,
没有任何屈服的模样,即使毒蛇胆的皮鞭落在后背上,她也是紧咬着牙关,没有
吭声。

  李石坚在心里暗暗的赞道:「真是英雄!可惜是个女的。」这时,鹃子伸手
拉了一下李石坚的衣襟,悄悄的问:「二当家的,怎么办?是不是回山喊大当家
的救人?」李石坚摆了摆手,说:「先看看再说。」

  这时,围观的人群产生了骚动,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想上去近观这被捕的女共
产党员。毒蛇胆在马上,抽出手枪,对着天上,「砰、砰」的放了两枪,骂骂咧
咧的说:「*** ,都想造反吗?都给我原地不要动。」人群安静了下来,毒蛇胆
说:「去,把那个共产党的头颅挂到旗杆上,示众。」「是。」两个靖卫团的团
丁来到柯湘的面前,将一直挂在柯湘胸前的,赵辛的头颅取下,用绳索高高的挂
到了旗杆上。

  柯湘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她强忍着没有在敌人的面前流出,心如刀绞的看
着自己爱人的头颅被敌人挂在了旗杆上,在猎猎的秋日下,仿佛一个重重的石快,
压在柯湘的心上。

  毒蛇胆用手枪指了指挂在旗杆上的头颅,和在马前被捆绑着的柯湘说:「看
到了吗?这就是想造反的下场,这就是闹共产党的下场。他们共产共妻,想推翻
政府,是十恶不赦的洪水猛兽。今后,谁要是接近共产党,想造反,这就是下场。」

  听到毒蛇胆的话语,柯湘费力的挺直了身子,大声的说:「乡亲们,不要听
毒蛇胆的大放厥词。我们共产党是为穷人服务的,是为穷苦人打天下的。国民党、
反动派才是剥削和压榨人民的,他们才是你们的敌人——」看到柯湘这样,毒蛇
胆气的一个劲的用皮鞭抽打着柯湘,边抽边说:「你这个共产党的娘们,死到临
头了还蛊惑宣传——」柯湘怒视着毒蛇胆,不屈的说:「我们共产党人是不怕死
的,你杀了我一个,我们会有更多的后来人的,革命一定会成功的。」「好,好
——」毒蛇胆恨恨的说:「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皮鞭硬。」转身命令团丁
道:「还楞着干什么,把她的嘴给我堵上,不要让她再宣传了。拉回去,我要严
刑拷打——」团丁扑上来,七手八脚的将柯湘制住,用一块破布塞到了柯湘的口
中。柯湘圆瞪着双眼,在团丁的推搡下,被押进了镇子。

  靖卫团的团部设在三官镇的佘家祠堂里,那是一片很大的建筑,高墙危瓦,
气势恢弘。柯湘被径直押到了设在后院的刑房里,刑房里黑森恐怖,仿佛就是一
座魔窟。在那些柱子和墙上,挂满了皮鞭、镣铐和绳索等一些折磨人的刑具,而
每一件的刑具上,都沾满了黑褐色的血迹。毒蛇胆将塞在柯湘口中的破布抽出后,
左右开弓,抽打了柯湘几下,气咻咻的说:「你怎么不鼓动?你怎么不宣传了?」
柯湘的嘴角冒出了鲜血,她强忍住疼痛,将一口带血的吐沫使劲的吐到了毒蛇胆
的脸上。毒蛇胆阴冷的笑着,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搽了搽,说:「好,好,好
烈的娘们。等一会,我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说罢,转身命令道:「把这
个共产党的娘们给我吊起来。」「是。」团丁将一根很粗的麻绳,穿过捆缚住柯
湘双臂的绳索,系紧后,从刑房的木梁上饶过,随着一声号子,柯湘的身子就被
拉离了地面。

  柯湘的身体在空中晃荡着,那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到了双臂上。毒蛇胆用手摩
挲着柯湘的脸庞,靡靡的说:「你这个女共产党,就先在这儿坐会飞机吧。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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